古权走了一天,天都黑尽了,还是不见人影。
周红拿细剪剪了烛芯,担忧的打量着还有心思看书的罗曼:“明天就要去半壶泉赴宴了。”
烛火跳耀了两下之后,整个屋子都更亮堂了,先前看不太清的字立马清晰起来。罗曼翻了一页,紧着看后头,没答周红的话。
“清点出来的现银和粮食……”
见罗曼轻皱了下眉,周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,她犹豫半晌,还是硬着头皮道:“小姐才认识古权多久,万一他是个靠不住的,不得连累……”
正说着话,门口有小丫头打帘子回事。周红看一眼依旧专心看书的小姐,叹一口气出去了。
没一会儿,她黑着脸进来,脚步有些虚浮:“裴嬷嬷不见了!好好的一个大活人,悄没声就没了。到处都找不到。”
罗曼的目光终于从《地理志》上移开,她偏头看向周红,有些不满:“多大的事,也值得你这样惊慌。”
“所有能动用的银钱,都在裴婆子身上。她要跑了……”
“她往哪里跑?”罗曼合上书本,定定的看了脸色越发苍白的周红。见她依旧没想明白关窍,又打开书重新看起来:“你本身不是个笨的,又跟了我这么久。这点事情,应该能看明白。”
在罗曼手里的晚照苑,早就如铁桶一般,针扎不进水泼不进。凭裴嬷嬷自己,不可能悄无声息消失。
何况,知道斗不过,都决定牺牲裴家、牺牲自己,保全私生儿子了。就是让她逃,她也绝不可能逃。
所以,裴嬷嬷无声无息的消失,只能是古权的手脚。
周红想不明白,不是她笨,是她被仇恨捂住了眼睛。她恨裴家,更恨裴嬷嬷。她怕他们能在这场事中逃脱,所以一听说裴嬷嬷不见了,她就慌了。
可要做大事,遇事第一不能慌!学不会沉稳、管不好情绪,也没必要跟在她身边了。
路越走越凶险,别伤了她性命。
再说古权,哪怕罗曼不占着重生的便宜,只凭现在掌握的情况,也足以判断古权的可靠。他是通敌叛国的罪臣之后,还有个隐在江湖刀尖舔血的义妹。
这样的底交出来,除了忠心还能如何?
便是他和古早的命都不值钱,江南古家呢?人古家拼死救下他们的命,他们回古家个灭门之灾?
周红不知道古权底细,怀疑他忠心正常。可主子办事,莫非还事事都得和她解释?
晚照苑以前无可用之人,罗曼事事都与周红解释。可越往后走,不能和她说的事情越多。周红若因此生出怨怼,她们主仆的情谊也该尽了。
罗曼沉沉看着书页,烛光笼在她周身,为她渡上层暖暖的光。周红看着,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
她从惊慌里回过来神,立马明白了小姐失望的点。
凝神细想一通,她沉默着跪在了罗曼跟前。
罗曼依旧在看书,并不管她。
半个时辰之后,有小石子打在罗曼窗户上。罗曼从书上抬头,要过去开窗。
“我来吧。”周红从地上起来,抢在罗曼之前推开窗户,她探出头去看,外头除了浓重的夜色,什么都没有。
正疑惑间,罗曼也从窗口探出了头,看家地上有个不起眼的纸团。
指给周红看过之后,周红便绕到后窗去捡。不多时,周红就将纸团捡回来递给了罗曼。
罗曼看过后又将纸团递给周红,自己对着窗边一棵大树道:“辞个行吧,到底主仆一场。”
树桠上轻微一阵响,而后整个清秋院又安静下来。若不是手里还拿着纸团,周红不敢相信刚才真的有人来过。
罗曼扭头看着滴漏:“戌时一刻了,娘这会儿该在小佛堂抄经。”
话音刚落,外头就喧嚣起来,没一会儿,清清白着脸进来回禀:“姑娘快去小佛堂吧,裴婆子抓着把剪刀,见人就刺。”
“我娘怎么样了?”
虽说知道古权有轻重,罗曼的心还是扑通直跳。
“奴婢过来的时候,裴婆子已经刺伤了两个小丫头,正红着眼睛往太太跟前冲。不过护院已经过去了,太太应该不会有事。”
罗曼也不多说,抬脚往小佛堂过去。
等她赶到的时候,裴嬷嬷已经被护院按住。罗太太虽没有受伤,一张脸却煞白得没有血色。显然是吓着了。
“娘。”罗曼轻轻叫了一声,接替苏嬷嬷扶着娘亲在交椅上坐下:“没事吧,伤着哪里没有?”
见着罗曼,罗太太才缓过些神来。她浅浅的摇摇头,目光钉在地上的剪刀上。想着裴婆子扑过来时的凶残,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
当时,她迎着裴嬷嬷的目光,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杀意。她是真的想让她死,还有苏嬷嬷,她也想杀了苏嬷嬷。
现在她被护院按在地上,目光又死死盯住了罗曼。那目光中的恨有如实质,化着柄柄尖刀,直往罗曼身上刺。
罗太太身子发抖,却从椅子上站起来,坚定的挡在罗曼身前。
苏嬷嬷从惊吓中回过来神,扑打裴嬷嬷面前就揪着她脖领扇耳光,扇一下问她一声:“太太哪里对不起你?这些年敬重着你,就敬了个畜生?”
“太太哪里招了你的恨,让你贪她嫁妆,坏她铺子,如今还要伤人?”
“几个孩子哪里对不起你?一声声嬷嬷喊着,对你比对亲祖母还亲。”
……
巴掌抡得溜圆,打下去的时候,能清晰的听见破风的声音。几巴掌下去,裴嬷嬷嘴角流血,脸高高的肿了起来。
她说不出话,只恨恨的盯着苏嬷嬷打她的手,那目光是淬毒的针。
“小姐当年打我,和你现在一模一样。”终于找到个空档,裴嬷嬷一口血吐在地上,含混着道:“就为一个发冠儿,她扇我耳光、关我进柴房,还不给饭吃。你们都是人上人,我命贱。我凭什么比你们命贱?”
苏嬷嬷听得呼吸一窒:“就一个发冠?那是姑爷送的定情物!”
“定情?”裴嬷嬷呵一声冷笑,红肿的脸牵着流血的嘴,狰狞得恶鬼一般:“她死了不足半年,新夫人不就进门了?定情,他对小姐,哪来的情?”
苏嬷嬷一巴掌下去,将她脸散偏。她却又转回来,对着苏嬷嬷冷冷的笑:“你也不是个好的,我就不该报你送饭、相护的恩。你那么敬重你家小姐,当年我就该……”
“李善才还好吗?”
眼看要爆出外祖母去世的真相了,罗曼站到裴嬷嬷面前,轻巧的问她:“知道他的亲娘是,知道他拥有的巨富家资都是你偷来的,他什么反应?”
“你放了他!”先前还嚣张的裴嬷嬷一下子尖利起来,她用尽全力挣扎,想扑过去捡地上的剪刀,想用刀尖对着罗太太的喉咙,以此威胁罗曼答应她所有条件。
她用尽了全身力气,可在两个护院手里,却没动弹得了半分。
“放开我!”她挣扎着,咒骂着,哭喊着,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,只得跪在地上呜呜的哭:“都给你们了,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们了,还要如何?”
这时,古权抱着堆匣子进来,当着所有人的面,将匣子一个个交给罗曼:“这是一百八十七处房子的房契。这是九个大庄子的地契,这是当在当铺还没来得及周转的当票,这是两千八百万两现银银票。”
东西每铺展开一样,满屋的人就倒抽一口凉气。
尤其是上首的罗太太,她看着在桌案上一字排开的红木匣子,惊怒的脸色再伤心了三分:“曼曼说整个晚照苑,能调动的银子不足万两。嬷嬷……”
裴嬷嬷却不再搭理罗太太,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罗曼,如刀的眸子已经软成了水:“你赢了,你要的都连本带利的给你了。善才无辜,你饶过他好不好?
给他置办的田产、铺子、庄子,是我一辈子的积蓄,不是你娘的嫁妆。他从小到大花的银子,干干净净,他也干干净净。”
“没记错的话,你一个月五两银子例钱。李善才养父母都是佃农出身,也没什么积蓄。”
罗曼右手拂过一字排开的红木匣子,沉静的黑眸中盈满了浓郁的讽刺:“这一下子九十六处房契、三千亩地契,还有这一千六百万两通兑银票,都是嬷嬷您的月例银子?”
没等一脸挫败的裴嬷嬷回话,罗曼从匣子上抽回手,一边拿手绢擦着一边看着古权问:“或者,李善才才高八斗,小小年纪,就自己挣下了这份家业?”
古权笑:“穿朱着紫的大员,五年间也挣不出这份家业啊!”
罗曼也笑:“裴嬷嬷既说不是晚照苑的,那定然不是我们的。既然正途挣不来,就肯定是走了歪路。将人送去官府好生查,查出来便是为民除害。”
“是,是老婆子贪的。”裴嬷嬷凄厉的叫喊出来。
她见识了罗曼的手段,顷刻间从未相认的儿子就知道了自己身世;顷刻间,她贪拿银子的账册就摆在了她和儿子面前;顷刻间,她这些年做的阴私事、欺压的人、害了的命都摆在了自己和儿子面前。
那么光风霁月、一尘不染的儿子,顷刻间就蒙上了灰,主动将这些不义财全交到了罗曼的人手里。
儿子喊大姨的时候,看着她的眼睛带光,牵着她的小手很暖。现在知道该喊娘,看她却像在看糟污、在看浓痰;嫌恶、恶心得他当场吐了出来。
她想牵牵他,他却跳出去好远,就像被她碰到,就会腐烂一样。
那眼神那反应,剜着她的心,让她呼吸都困难。
她恨,恨罗曼兄妹太聪明。若再给她一年时间,她有把握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痴傻。能神不知鬼不觉的,将这诺大的家业安在善才头上。
到那时,儿子安稳度日。她也能安心的陪着赵平娘熬日子。熬到赵平娘死,谁还会来查赵平娘的嫁妆?
赵家富可敌国,哪会在乎赵平娘亏损、挥霍的嫁妆;宣毅伯府要脸面,再眼红银子也豁不出脸面来要避居儿媳的嫁妆。
她恨,恨自己没早些豁出去。罗曼和裴俊临没定成亲的时候,她就该看清形势,就该豁出裴家,豁出自己给罗曼甜头,让罗曼出气。
那时候就了结的话,晚照苑没成铁桶,罗曼也空不出手去查善才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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